换一种心境

（刊载于《星洲日报／星云版》 [2014年03月28日] ）

公园里的小朋友们竞相玩溜滑梯，只有一个小男孩在大树下俯首细寻，丝毫不受同伴疯玩的嘈杂声所干扰。半晌他从草堆里捡起一根细长枝条，如获至宝向我奔来：“妈妈，你看！”刚满两岁的儿子，是教会我认识大地上各类叶子、种子、石子、树枝的小老师。

有孩子以后，像是换了一双眼睛，所看所感的世界不一样了。犹想儿子刚出世的大半年内，我才发现成天躺着最能打发无聊的，是看壁虎追飞虫，但可不是要看就有。儿子七八个月大时，趴着映入眼帘的，是忙于搬食的蚂蚁群。及至周岁，儿子在四肢爬行中发现椅脚垫、床轮、壁沿、门槛。儿子一岁半总算走稳了，在菜市场触目所及，皆是粗细长短的人腿和高低错落的摊位椅脚，这时的他最不愿跟我去买菜。

回想当初我一结婚就高调公告天下，本人奉行“不生孩子主义”，谁也别想以“增加大马华裔人口”、“有子万事足”、“无子老来孤独”等这些堂而皇冕的理由来劝我生孩子。

然而，当二人世界挺进第六个年关，我们也步入育龄功能渐萎的年岁，生或不生，在家庭与工作观念的冲撞下，不得不回到原点重新思考婚姻的意义。

终于当我发现自己怀孕时，那股激动的狂喜，原来足以击垮先前固守不生育的全部藉口。孕育新生命，圆满了一位作为女人的天赋。当肚皮一天一天隆起，米粒般的胚胎一点一点地发育成头目四肢分明的胎儿；相信每位妈妈从超音波扫描中看见腹中孩摸鼻吮指，无不惊叹生命的奥秘，母爱也油然而生。

当然生产之痛，也是每位妈妈毕生难忘的经历。我是何其有幸，不只平安顺产，儿子出院回家后也很好带，吃饱睡，不胡闹，是个很温顺的宝宝。

然而，孩子再怎么好带，为母总免不了饱受哺乳之苦、睡眠不足之苦、腰酸背痛之苦等等。眼看人家兴之所至就订机票去自助游、半夜去嫲嫲档喝茶吹水、逛街吃喝玩乐大采买；我却因为辞职在家顾孩子，就连看场电影或叹杯咖啡都是一种奢侈。一心惦记的是，到时间喂奶了、要给宝宝换尿布了、宝宝有哭闹吗……

养孩子，跟谈恋爱一样，有苦也有乐。记得儿子一岁半时，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拖拉毛毛虫，在屋内散步。突然儿子煞住脚步，定睛打量我的双腿，接着又牵我直往卧房，停在梳妆台前。

“妈妈！妈妈！”儿子踮起脚跟指向梳妆台的橱柜，转而又指向我的膝盖。我蹲下一看，原来膝盖上有一个两毛钱大的瘀伤，儿子所指正是放药膏的地方。孩子纯真的善良和质朴的可爱，总能挥扫繁琐的育儿之苦。

若我没有孩子，我无从体验一个新生命在日月交替中逐步积攒各种生活技能的神奇历程，更不会发现周遭习以为常的事物也有值得玩味的魅力。

孩子引领着大人转换一种心境面对生活，更换一种角度看待人生。纵使其他机缘也能起着这样的作用，但养儿育女，更能让人无怨无悔地放下各种执拗与自我。因为成就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总能砥砺自己先成为更懂得生活的人。§